艾性夫《憫蟹·落阱都緣奔火明》

落阱都緣奔火明,林然多足不支傾。
是誰貽怒到公等,憐汝無腸受鼎烹。
支解肯供浮白醉,殼空竟棄外黃城。
江湖好是橫行處,草淺泥污過一生。


作品信息:

名稱:憫蟹

作者:艾性夫

朝代:宋朝


今編 《全宋詩》作者是以拼音排列的,非如古之《全宋詩》基本上以作者生活年代排列,因此據我分析,《全宋詩》中寫蟹詩的最後一人,是宋末元初著名詩人、講學家艾性夫,所以他的詩《全元詩》也收入【個人膚見】。
艾性夫的蟹詩收在《全宋詩》艾性夫卷(2),名曰《憫蟹》:落阱都緣奔火明,林然多足不支傾。是誰貽怒到公等,憐汝無腸受鼎烹。支解肯供浮白醉,殼空竟棄外黃城。江湖好是橫行處,草淺泥污過一生。
這是一首七言律詩,庚韻平聲。從詩題看,是哀憐蟹一生之不幸也,故曰《憫蟹》,真應了今日「美味大閘蟹,你值得擁有!大閘蟹天下鮮,餐桌上也威烈。金秋佳節湖蟹湧,不吃此物人不爽……」之類煮宰者廣告之語,而被成千噸的「受鼎烹」。
首聯憫其「被捉」之緣。「落阱都緣奔火明,林然多足不支傾。」阱(jǐng),有「陷入」之意,即「陷入」了一種捕捉者設置的「蟹網」,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它爬向有火明的緣故。所以即使你生有八足雙螯,也無法逃脫。林然:縱然,即使意。不支:不能支撐,謂力量不夠。
現在的蟹都系人工養殖,據養殖者言:一是在大小不一的池塘內(汙泥下都澆鑄了水泥);一是用不易腐爛的尼龍網撤在湖泊中,因承包之故,又按合約用長竹竿之類的東西圈住水面面積,陽澄湖一帶均如此。將蟹苗放入,再哺之飼料,讓其生長養大,直到吃時捕捉。
順便胡言一下何謂野生?所謂野生,只能是不僅從蟹苗開始便自由自在在江湖中,靠自尋自覓食料長大的螃蟹,而且它的父母也是如此長大,直至祖父母,如此「血統」而已,便十足為之「野生」的了,我們小時捕捉的便是這種「正宗貨」。而從今天的角度看,凡不為人工飼大,在江湖中捕捉到的一概稱之為「野生」的了(無主的),猶如從養魚塘內逃生出去的「漏網之魚」一樣謂之「野生」的。
對於野生和人工的蟹(包括魚、甲魚、鰻魚、鱔……),要分辨,在一般人是絕對做不到的,故此敬請注意,千萬別上當:化了大價錢,結果還是人工的(極有錢者除外)。
所謂「正宗陽澄湖蟹」,是指從蟹苗養起的,但實際上市場上出售的大部分「正宗陽澄湖蟹」,其實並非「正宗」,而是從「小蟹」即已生長了一些時間、能減少死亡(蟹苗易死)的「少年蟹」開始,而最為差的是「蟹季」開捕前十天半月放入湖中的,便是人們流傳的「浸蟹」--在陽澄湖水中浸泡一下的「陽澄湖蟹」,買到者便上當了。
以前捕捉河蟹,都由人採取各種方法,去捕捉,其中較有收穫的一種,即以「火光」誘之,而蟹「奔火明」,使其爬入竹蔑編製的筐或線繩之類的網中,「落阱」也。
我們這些農村小鎮鄉野貧苦人家出身的,夏天裡整天在江河溝渠中玩耍和摸魚蟹捉的孩子,上世紀六十年代前還常見之,當然小鎮中那些有錢人或有些顏面人的孩子以及大多數女孩子,當然也不大清楚,至於城市中人便更無緣了。
最常見的便是在小江小河兩端繫上竹蔑排,排上佈滿「落阱」,晚上用有火光的燈掛在兩端,使之上當。蟹有個特點,見火光明亮處便橫行過去。
宋人傅肱在其所著的《蟹譜.采捕》中說:夜則燃火以照,鹹附明而至焉。【若魚以餌而釣之。】又在「蟹浪」中說:濟鄆居人夜則執火於水濱,紛然而集,謂之蟹浪。說的就是這個道理。
頷聯一轉詩鋒,發出「憫」之問:是誰貽怒到公等,憐汝無腸受鼎烹。貽怒:貽,遺留,留下:如貽誤,意「使受到壞的影響」。無腸:此有二義,一是蟹在古代文人中被稱作「無腸公子」,因其體內無腸子也;二是言其無心計,不懂得烹它的人的陰謀,從而中了圈套。鼎烹:古代的一種酷刑,用鼎鑊烹煮罪人。大意是說:是誰使你們受到如此的下場;可憐你們的直率竟被捉而受到鼎烹酷刑。
用擬人化的筆法,來白描「無腸公子」受騙上當的結局,其憫多有遠意。
再看頸聯:支解肯供浮白醉,殼空竟棄外黃城。支解:古代碎裂肢體的一種酷刑。浮白:浮:罰人飲酒。白:指專用來罰酒的大杯。浮白,指喝酒。外黃城:外黃,今河南省杞縣南,是楚漢戰爭時河南的一個戰略縣邑。 這裡有個典故:一天,漢王劉邦派大將彭越等人襲擊了楚軍的運糧隊。並乘機接連攻下了外黃等17座城池,還住進了外黃城,給楚軍造成了極大的威脅。項羽聽了大怒,立即吩咐一位楚軍大將守住成皋,自己領兵去攻打彭越。項羽帶兵攻打了好些日子,才把外黃城攻下來。城攻破了,彭越逃走了,可城裡的老百姓卻面臨著一場災難。原來項羽對外黃城裡的老百姓幫助彭越守城十分惱怒,進城後下了一道命令,要把全城15歲以上的壯丁全都抓起來活埋,以發洩自己的憤怒。消息傳開後,外黃的百姓非常驚恐,城內一片哭聲,誰都想不出解救親人的辦法。就在這時,一個13歲的少年,挺身而出,走進楚軍軍營,要求拜見楚霸王。用智慧說服了項羽而免了滅頂之災。作者引用此典,意在吃蟹人酒足飯飽後拍拍屁股跑了,而將蟹殼等雜物仍給了外黃城人受難(意即這些帶硬殼的雜物很易傷人足腳,古時窮人很少有布鞋穿,秋天時候光腳者特多),外黃城,也含有倒處亂扔之意,謂「暴屍郊荒之地」。
作者深入一層再憫之:你像人一樣被支解,供喝酒人喝得酩酊大醉;到頭來你的軀殼,竟被他們暴屍郊荒野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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